鲫鱼

【贾正】安全着陆（三）

ABO

时代架空

“跪下！”朱正廷的脑袋还是懵的，黄明昊走之前让医生给他开了止疼药，吃完了头脑昏的厉害，副作用两个小时了还没下去。

身体比脑袋反应快，他在听到潜官的呵斥之后直直地跪了下去，来到这个地方很久了，受到屈辱的时候越来越不需要原因和解释，他只需要做就对了，受着就是了，这是能够减少他受苦的最优途径。

“你是不是看着我脾气好。”潜官肚子圆圆的阴影投在朱正廷的脚边，朱正廷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种大难将至的错觉，心里苦笑了一下，哪一天不都是大难将至吗，看开一点。

潜官手里的扫把棍戳在朱正廷肩膀上，肩膀都快被他戳出了一个洞，旁边的Alpha站得笔直，从地面的影子都能看出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，Alpha从鼻腔里发出冷哼，他很明显不够满意。

潜官哄着Alpha进了屋，留朱正廷一个人在台阶下边跪着，不时有几个小孩从朱正廷身边经过，他们都会对朱正廷投下异样的目光。

台阶下边是常有人跪的，日晒雨淋都是有的，只是从未见过穿着这样干净的，皮肤在太阳下边白透得看得见血丝。

朱正廷会觉得自己是万分幸运的，这或许要感念于黄明昊的大恩大德，如果不是他，朱正廷也得像面前经过的这些Omega一样，被折腾的不成人样，枯黄消瘦，走路时候腿都打摆。

“朱正廷！”朱正廷的膝盖都快跪得失了知觉，一声叫唤算是把他解救了出来，从一片苦海解救到另一片苦海。

朱正廷站在两人面前低着头，听着Alpha声情并茂地向潜官编排自己的种种罪行。

“我是从来没在这见过脾气这么大的Omega。”

“您说我倒不倒霉，我好歹一个副官呢。”

“一天到晚对我颐指气使，仗着大校在背后给他撑着，没有一点该有的样子。”

“您知道我们黄大校脸皮薄，最讨厌Omega在床上瞎叫唤，他可倒好，恨不得几十米外都听得到他在那嗷嗷。”

“您可得好好教教他规矩，您记得原来那些不懂规矩的Omega给您惹了多大的麻烦吧。”

朱正廷一米八几的个子，站在两人面前正好能看见两人的头顶，许是觉得朱正廷的身高压制了自己的威严，加上Alpha在耳边嗡嗡嗡说个不停，潜官简直气不打一处来，抬脚踹在朱正廷膝盖上。

“啊——”朱正廷猝不及防地跪倒在地板上，还未等他将自己撑稳，就被下一脚踹得躺平在地。

“谁让你叫唤的！叫什么叫！”朱正廷被踩住了喉咙，这下想叫都叫不出了。

手指从那人踩在喉咙上的鞋底扣下来一块块泥巴，都顺着颈侧滑下去积在锁骨里。

朱正廷几乎被踩到窒息，昏昏沉沉地被人拖到了一间屋子，自打发情期那次之后，朱正廷对于小黑屋就有莫名恐惧。

每天都有人来教育他，来人朱正廷并不认识，他只觉得荒唐，从来没人告诉过他他究竟犯了什么错，哪一桩哪一件的罪行够他被绑在这个十字木架上如此之久。

每天都要有人来抽他二十鞭子，朱正廷在这个时候会过于清醒，他能想起来今天是第几天，数的清正正好好是二十。

声波在这间过于狭小的房间里来回反射阵阵回响，他闭口不敢发出一丝声响，他意识里总还是觉得自己犯的错误是不该叫出声，不管什么情况下。

身上的白衬衫还是那天早上黄明昊给他换上的，现在已经没了一丝原有的模样，皮鞭的抽打让衣服已成了条条缕缕的布条，歪斜着挂在手臂和胸前，仅仅是倚靠着背后一块布才保证它们不至于脱落。

朱正廷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，完全是靠着铁链把两只手臂吊起来才勉强维持站立的模样，双腿虚虚的半弯着，膝盖也着不了地，肩膀和手臂连接的地方眼见着肿得一天比一天高。

他只想喝口水。

那个人怎么进来的那么恰好，就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心声，顺着藤蔓就摸过来了一般。

“渴吗？”那声音温柔得勾人，混着四周的血腥气，朱正廷恍惚间觉得是黄明昊在向自己问询。

朱正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黄明昊，明明知道不是他。

“渴……水……”朱正廷声音干得都要嘭着灰。

皲裂的嘴唇被一根湿润的手指覆上，如同干涸的土地迎来了春天的第一滴雨露，舌头费力地包裹上去，他想要汲取更多的水分，他已经认出了面前的人是谁，但是求生欲作祟，他向着那根手指伸长的脖颈脆弱又卑贱。

Alpha本是来找茬，想要给朱正廷更多羞辱，现下手指却被小舌缠绕地失了心神，那种感觉酥酥麻麻，沿着手指尖向后发散。

Alpha将自己的恍惚一巴掌打散，朱正廷的脑袋被重重甩向一边，发梢甩出一串血水打在Alpha的制服上，面前的人像是被突然点着了火线，脾气在一瞬间爆发，瓷碗摔碎在地，很快渗入水泥，洇开一片深色。

朱正廷够不到最后的水源，像是被切断了唯一的生命线。

朱正廷猜测自己会就这样死在这个架子上，在第二天的二十下皮鞭到来之前。

然而上帝总是这样，他要给你关上的门打开一点缝隙，再透进来一丝光亮。

门打开了，朱正廷还记得这个小孩，草莓味道信息素的小孩，身子畏畏缩缩从门缝窜进来的时候像一只偷食的老鼠。

“哥哥”小孩轻晃朱正廷的手臂，朱正廷借着熹微晨光看他，像是更瘦了一点。

小孩从兜里掏出来几块馒头，白的黄的，上边都蒙着黑乎乎的灰，他一块块掰碎了喂到朱正廷嘴里，硬得掉渣，也不知道他攒了多久。

小孩给他喂了两口水之后，朱正廷终于能发出一点声音，“谢谢你……”

话音刚落，一道强光射在朱正廷脸上，小孩吓得手足无措，不知道该往哪躲。

Alpha拖起小孩的后领就直接往地上摔，那孩子瘦弱得像只兔子，没有任何一点还手之力，甚至连哭喊的声音都那么虚弱。

“你住手！”

“有什么事情朝我来啊！”

“你别打他！住手！”

“混蛋住手啊！”

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自己向外拉扯，铁链被扯的咣当作响，刚获得的水分变成涕泪瞬间蒸发，嗓子发出的声音像是撕裂一般，绝望无孔不入，心随着地上的小孩逐渐奄奄一息。

朱正廷的哭嚎吵醒了一大波走廊里的孩子，他们路过时候都朝里探头，又很快跑开。

地上的小孩捂着肚子，一口一口地往外呕着血，朱正廷看着他一抽一抽直到一动不动，他只能张着嘴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。

原来真正的绝望没有一丝声响。

潜官循着朱正廷的声音找过来，刚睡醒没有一丝好脸色，他瞥了一眼地上的血人，又看了看虚脱的朱正廷，眼神里满是鄙夷。

“就知道嚎，教了这么多天，没一点长进。”

小孩被拖走了，地面上留了一道很粗的血痕。

还有几块馒头散落在周围，有一块浸了血，红得发黑。

潜官带人端了一碗水进来，被灌的时候朱正廷才发觉这是一碗药，那味道像是把煤气溶在了水里，朱正廷已经忘记了反抗，黑黄的液体从鼻腔和喉咙一齐灌入，呛得朱正廷咳嗽个不停。

等到一切归于平静，太阳才刚刚升起。

朱正廷的喉咙像着了火，烧灼的痛感越来越强，意识一直浑浑噩噩不清不楚，他想自己该这样睡过去的，房间里小孩子酸甜的草莓味道还久久不能散去。

他像是做了一场梦，在梦里这一切死亡和伤害都不曾发生，他只是刚刚和父亲赌气跑出家门，母亲紧忙撵出来追在身后远远地叫他，“正廷——正廷——”

黄明昊没等螺旋桨停转，就一步踏下飞机，随便开了一张越野车，急急地开出停机坪，他实在是太想念他的小Omega了。

他幻想了很多种见面方式，他的小Omega可能在草地上晒太阳，温温柔柔的扭头看他，可能正在吃饭，嘴巴塞得鼓囊囊的像一只小仓鼠，他想着朱正廷的样子，恨不得一把将他揽进怀里，按在床上。

他以为他会见到一个活蹦乱跳的人的。

不是受难的耶和华那样被吊在十字架上的这个人。如果不走得近一点，他甚至感受不到朱正廷的生命迹象，白茶信息素的味道淡得可怜，已经完完全全被新的旧的血气掩盖。

“来人啊……来人呐！军医！！”黄明昊睁圆了双眼不敢相信眼前一幕，他吼叫着奔向前，解开铁链的双手止不住颤抖。

黄明昊都不知道要把手放在哪里才能不碰到他的伤口，怀里的朱正廷轻的像一片纸，双手因为长期悬挂早就脱臼，垂在两边，晃晃荡荡。

黄明昊一直坐在床边，握着朱正廷的手，护士给他伤口消毒的时候，黄明昊也跟着朱正廷一起紧蹙眉头，仿佛自己也那样受着痛。他守了朱正廷两天一夜，他没来得及去换一身便装，也没顾得上追究始作俑者，他只想守着朱正廷醒过来。黄明昊知道自己很失态。

朱正廷醒来便看见伏在床边的深蓝色制服，又是这令人作呕的血腥气，朱正廷厌恶地缩回手，动作惊醒了黄明昊。

“正廷你醒了，感觉还好吗？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？你等一下，我去叫医生过来……”

滚。

能屈能伸都是骗人的屁话，朱正廷委曲求全，战战兢兢，结果呢，有人在乎吗，地狱里走过一遭，他完全不在意再死一次。

可是，这个字，却发不出声音。

空气突然被冰封，朱正廷张了张嘴，又张了张嘴，依旧没有任何声响。

他几乎使尽全力，用力到眼睛发红，眼泪都从眼眶溢出来，也只是得到了哈气一样的轻微声响。

朱正廷突然明白了潜官给自己灌了一碗什么药。

“正廷，你别着急正廷，我去叫军医过来，你别着急啊。”

绝望是可以无止尽的吗？

吊瓶被朱正廷扯到地上碎成玻璃渣，血液顺着静脉从导管向外倒流，地板上很快一片粉红。

朱正廷在一针镇定之后迷迷糊糊闭上了眼，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，黄明昊依旧趴在那里，连姿势都没有变。

一切都像是梦，朱正廷抱着一丝侥幸，试图发出一丝声音，房间安静的骇人，手背上鼓起的淤青叫嚣着真实。

他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，现实一次又一次挑战着他的心理防线，跌进深渊地底之前，总是要他在某一棵歪脖松上再挂一挂。

他不得不接受，失声，这已经成为事实。

（🐷这一章昊昊戏份实在太少了我很抱歉，之后都会很平均很正常，都是他俩的感情和相处，不会有太多单独戏码了。）

（🐷之前好忙，为我的更文速度道歉）